【玉成双偶—玉灰】煮玉

作者话痨预警

泼妇瑶咪上线

非常非常护短

不服找聂大去

我也不造写啥

【一】

金光瑶许久没穿过这样的衣服了,粗糙,发黄,是一身囚服。囚服不合身,套在身上像一个大口袋。他脸上手上都是灰渍,额间朱砂早被他抹去,留下一片暗淡红痕,长发披散,是个狼狈的敛芳尊。

 

然而他的神情自然,甚至有种卸下重担的轻松愉悦,仿佛即将踏进极乐仙境,这尘世再无任何可将他缠累。

 
看守的人怕他在狱中自绝,一应器皿用具用完就都收走,偌大的牢房里只有一堆干草权且用来睡觉。

 
狱中阴冷,但外头却是个艳阳天,大太阳从小气窗里投一块不大不小的光斑,金光瑶背着手用脚把干草划拉过来,然后盘腿坐下,享受这片刻的温暖。

 
看守来提人的时,就见他闭眼合身坐在光中,迎着阳光微微仰着脸,嘴角带着惬意,若不是听见他若有似无地哼着云萍童谣,说他已经羽化登仙也是有人信的。

 

“......”看守在金麟台看过太多人从高处被拉下马,见过疯的哀的,见过惊的痴的,见过有人仗着后手从容不迫的,也有刀斧加身咬牙死撑的,却甚少见过金光瑶这样无所谓的。

 
金光瑶起身小小地伸了个懒腰,抬手让人戴上手铐脚镣,乖得就像一只即将被宰而不自知的羊羔。

 
观音庙一役,金光瑶的所作所为都被摊在了光天化日之下,昔日八面玲珑备受推崇的敛芳尊,不仅是个娼妓之子,更是个无恶不作罔顾人伦的恶棍,暗自炼制走尸这些姑且不论,单说他骗娶亲妹害死生父,还将结义大哥谋杀分尸,就不可谓不穷凶极恶,一时间仙门震动,百家议论。

 

最后聂家这个最大的苦主牵头,剩下的仙玄门世家纷纷响应,定于半年后在金麟台公审金光瑶。

 
金光瑶被提出牢房押往大殿,一路上他才发觉金麟台的景致是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,曾经每日都会路过的花圃原来是花开淡粉;不远处的偏殿屋檐下原来还住着几窝燕;大殿铺着琉璃瓦好不威风,然而黄灿灿一片实在刺眼,金光瑶嗤笑一声抬手挡了挡眼。

 

前头两个侍卫听见动静回过头,金光瑶乖巧地对他们笑了笑,二人面无表情牵着锁链继续往大殿去,然而内心却是微妙极了。

 

当初谁想得到,金光瑶一派人畜无害,竟会杀人不眨眼?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。

 
大殿上坐满了人,除了聂、蓝、江三家之外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。

 

金光瑶被侍卫带进来,大殿顷刻鸦雀无声,只听见金光瑶的脚步声和手铐脚镣拖在地上沉沉作响。
 

金凌坐在上首绷着脸一言不发看着他,金光瑶见他腮帮紧咬眉眼深锁的样子,不知怎地想到一句俗话,叫外甥多像舅,金凌这样子倒真挺像江澄。
 

金光瑶朝他微微一笑,金凌蓦地侧脸不去看他。

 
到底还是太年轻了,上位者当不论何时都不动声色,可惜自己没法再教他了,思及至此金光瑶居然感到心中讪讪,扭头又看到一边坐着聂怀桑。

 

三不知还是往日打扮,然而眉眼间的精明却像终于被拔出剑鞘的利剑,露出了锋芒。反观蓝曦臣却依旧带着些憔悴,毕竟昔年结义的情分走到这样地步,放到谁身上都是不小的打击,他身边的蓝启仁担心地望着他。一旁的江澄抱臂皱眉满脸不耐,实则在用余光留意殿内诸人,免得有人借机打压金凌。

 
金光瑶看着众人,众人看着他,一时竟无话可说。

 

侍卫让他跪下,金光瑶侧头看他仿佛听到了个笑话,侍卫只得硬着头皮在他膝弯上踢了一脚,金光瑶顿时扑到在地,手脚间铁索一阵乱响,众人这才好像触到了机关一样回过神来。

 
“你看他一脸死不悔改的样子!”

 
“又不是什么好东西,还指望他悔改?”

 
“畜生不如!”

 

“还当自己是仙督呢,阶下囚还这么威风,呵!”

 
金凌冷冷咳嗽一声。

 
众人这才想起上面还有一位,这才讪讪收敛闭嘴。
 

“给他去了镣铐。金光瑶你且站着说话。”金凌道。

 

金光瑶非常配合地行礼谢过,“是,宗主。”

 

金凌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已隐去眼中血丝,“今日百家公审,你将所有事情仔细说来,一切由我与大家裁夺,该斩该囚决不冤枉。”

 

金光瑶脸面对着金凌眼睛却朝着聂怀桑,他笑道,“我的所作所为,你们可以问聂宗主,他不是都查得一清二楚还公之于众了么?”
 

聂怀桑无辜一笑,将象牙折扇合拢,轻轻地敲在手心上,“敛芳尊说笑了,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应该是你自己最清楚,我又不是你,我怎么会知道呢?”

 

有人在人群里高声道,“聂宗主何必听他废话,金光瑶现在不过是狗急跳墙随意攀咬罢了。”

“就是就是。”

 
“死到临头还想诡辩实在可恶!”

 

“安静!”金凌起身喝道,他背手站在站在厅中,眼神恶狠狠地在四周巡了一圈,“公审就是公审,你们吵吵闹闹成何体统!”
 

说罢金凌朝蓝启仁抱拳道,“这里属您最德高望重,烦请您做个见证,今天公审过后,金光瑶该打该杀生死不论,此前的往事一概不究。”
 

蓝启仁起身扶起金凌,“好。”说罢金凌归位,蓝启仁正了正衣冠,这才自袖中取出一云纹卷轴展开,“金光瑶,今日公审,乃审你一弑生父,二杀义兄,三淫亲妹,四炼凶尸的罪状。”

金光瑶含笑道,“不错,都是我做的。”

 

人群嗡得一声又吵了起来,有人跃跃欲试想要再度声讨金光瑶,却只见江澄化出紫电将地砖抽出了一道裂纹,“叫你们闭嘴安静,听不懂人话么?”

 

蓝启仁巍然不动,问金光瑶道,“你为何要杀你父金光善?”

 

金光瑶依旧笑道,“他欺骗我母亲在先,又利用虐待我在后,既然不把我当儿子,我杀了他又如何?”

 

蓝启仁皱眉,“但他毕竟是你父亲,弑父实在大逆不道。”

 
“你被人追着丢过石头,喊过野种么?”金光瑶轻笑着低头看着砖缝,最后背手溜溜达达踱起步来,“金家大门外的那个长阶,你们有人滚过么?我记得,那天是金子轩的生辰,其实那天也是我的生辰呢,结果金子轩在里面被人千娇百宠,我却被人从长阶上踢了下去。呵,谁家的父亲看儿子的眼神还不如一条狗?谁家的父亲会叫儿子去做炼凶尸这样不得好死的事?稍有不从就拳打脚踢,把儿子的头往地上砸?你家的?还是你家的?”金光瑶伸手指着在座众人,“亦或是你家的?”

 
“生我的是我母亲,养育我的也是我母亲,我没有父亲,我只有一个将我母亲一生辜负,又肆意凌辱的我仇人,叫金光善。”金光瑶歪头笑道,“老天开眼,让我大仇得报。”

 

蓝曦臣早已痛苦地闭眼扭头,手在袖中攥得发白;聂怀桑依旧垂眼带着浅笑打量着折扇上的象牙纹路。

 

金凌始终绷着脸,从开始羁押金光瑶到如今,短短三五个月足够他将金光瑶的所作所为挖个底掉,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对自己万分慈爱的爷爷,居然会是这样一个风流到近乎下流又残暴成性的人;而自己这个从来都笑眯眯叫人如沐春风的小叔叔,竟然在金家还遭受着非人的对待。

 

虽然已经知晓了一切,但现在听金光瑶勇这样轻飘飘的语气说着不堪的往事,竟觉得替他委屈,胸间一阵心如刀绞。

 
“反正他一生风流,处处留情处处留种,除了我和莫玄羽之外,谁知道他在外头还生了多少,能让他死在床上也当是我给他尽的最后一点孝心。”金光瑶无视众人复杂的目光,笑道,“别看那些老妓虽然人老珠黄,当年可都是名动一方的佳丽,也不算折辱了他好色之徒的名声。”

 

“够了。”蓝启仁皱着眉道,“金光善即便多行不义,你也不该杀他。”

 

“太迟了。”金光瑶无所谓一耸肩,“我已经杀了。”

 
蓝启仁一脸痛惜地摇头,“那你私下炼制走尸的事,承认么?”

 
“也金光善让我做的。”金光瑶伸出双手随意翻了两翻比划,“他让我炼的走尸何止十十之数,我不仅要去挖已经埋葬的尸体,有时候他觉得有天赋能被炼成的活人,我都要去搞来。”

 
“为何不拒绝?”

 
“他可是你们口中的我的亲爹啊。”金光瑶嗤笑一声,“亲老子比天还大,你让我怎么拒绝?”

 

“我因为能帮他做脏事,才被认回金家,我若连这点用处都没有,这个世上如何有我立足的地方?”

 
“你们以为我在金家的地位是买萝卜青菜送得么?”

 
“呵。”

 

此时一位家主张口欲驳他,金光瑶笑眯眯的脸上忽的一冷,居然指着他的鼻尖骂,“你闭嘴!只会整日混吃睡兔爷还纵容家人行凶的混账玩意!你不过是只生在米仓里的老鼠,有什么资格说我!”
 

“你!你胡言乱语什么!”那家主跳起来指着金光瑶,“你不要死到临头就胡乱攀咬无辜!”
 

“你无辜?哈哈哈哈哈哈可笑之极你无辜。你纵容子侄欺男霸女坏事做尽你说你无辜!”金光瑶大笑起来,无视了那家主的跳脚反而抬手将在座的诸位一个一个点了过去,“你们没一个无辜的,背地里干了什么肮脏事我都清楚的很,你们不过是想趁现在落井下石好让我永远闭嘴罢了。”

 

原来那位家主曾在金麟台的清谈会上,表达了对孟诗和金光瑶身世的鄙夷,金光瑶当时面不改色当做没听见,其实早就记了那位家主刻骨铭心的一笔。后来这个家主家中频频爆出丑闻,便怀疑是金光瑶使的绊子,却至今没能拿出证据,只得埋头遮掩然而心中始终带着怨恨。

 
“你们嫌我手段不干净?嫌我出身不好?你们才是从根子里烂出来的贱胚!”金光瑶瞪着他们几乎睚眦欲裂,然而却依旧哈哈哈大笑,整个人竟然是癫狂了,“说不定在什么地方就有一群你们的私生子,为了求生什么事都干了,偷盗!卖春!杀人!越货!明明是你们的错,凭什么要我们!要我!背负耻辱之名!你告诉我你们无辜,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哈哈哈哈哈哈。”

 
在座有不少人变了变脸色,然而又都竭力装出一副被污蔑了的贞烈模样,其实心里早已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金光瑶杀之而后快。

 

蓝启仁一脸无能为力的模样坐了回去,蓝曦臣看着金光瑶因大笑而颤抖的背影,悲痛不已,“阿瑶。”

 

“泽芜君有何贵干?”金光瑶含笑偏头看他,“莫不是你也要我纯心向道?”观音庙一剑,刺中的不止是金光瑶的血肉,更是把二人之间的情义尽皆斩断了。

 

金光瑶脸上带着满满笑意,眼神却如古井一般,“上一个这样劝我的人,已经被我分尸了,泽芜君也想试试?”

 

聂怀桑陡然一收折扇,横眉冷喝道,“金光瑶!”

 

金凌也是脸色一变,“注意你的言辞金光瑶!”
 

金光瑶看也不看金凌,而是转身面对聂怀桑,呵呵冷笑,“聂宗主好威风啊。当初是谁怕聂明玦怕得抱头鼠窜?如今我帮你去了心头大患让你能登上家主之位,现在你倒反过来怪我了?”

 

聂怀桑面对这样黑白颠倒的诛心言论并不在意,只是愤怒金光瑶对于谋杀分尸他亲哥的事,居然毫无悔意。

 

“我哥对你那样器重,一再要将你引向正路,你不接受便罢了,为何要杀他!”聂怀桑用眼刀将金光瑶剐了千万遍,他咬牙道,“我们聂家也自认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,你怎么敢!”

 

金光瑶闻言竟然还认真思忖了片刻,“大概因为...他太讨厌了吧。”

 

“竖子敢尔!!”聂怀桑跳了起来指着他,气得双眼通红,“金光瑶你简直就是个混账!”

 

“我有什么不敢!!他敢众目睽睽把我从台上踢下去,骂我是娼妓之子!!我有什么不敢!!!”金光瑶愤愤振袖,“我凭本事杀的他!不服让他回来杀我啊!!!”

 

“金光瑶!”

 

大殿外传来一声怒喝,分明是早已魂归天地的赤锋尊,金光瑶陡然僵在原地。

 

再看聂怀桑竟是一脸狂喜地跑了过去,“大哥!!”蓝曦臣闻声也是恍惚地起身望着殿门,“大哥?!”

 

大殿内嗡地一声慌乱起来。

 

赤锋尊挎着刀大步进来,拍了拍亲弟肩头,众人惊诧地看着他,发现他除了关节有些迟缓,脸色惨白,竟与往日无甚大差异。

 

金光瑶不防自己随口一句“让他自己回来杀我”,竟真将苦主召来,加上他对聂明玦本就又怕又恨,直到聂明玦走到跟前,他才回过神来,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为什么总不死!!!我快要被你逼疯了!!!!!!”

 

“你什么都不知道!!!你不知道我活得多辛苦!!!!你不知道我背了多少黑锅!!!!你就知道骂我!!!!你还踢我!!!!!你什么都不知道!!!!!你就会管我!!!!!!你还要杀我!!!!!!!我杀了你!!!!!!”

 

众人只觉得金光瑶是真的疯了,竟揪着赤锋尊的衣领撕打,可对方居然巍然不动一言不发任他打骂。

 

金凌忙喊人将金光瑶架开,金光瑶双脚悬在半空仍在奋力踢蹬,声嘶力竭地辱骂聂明玦。

 

聂明玦我艹你妈!!!

 

最后竟然力竭昏迷,好似一只泣血而死的杜鹃鸟儿挂在两个侍卫臂上。

 

聂明玦皱着眉一把将人扛在肩头,尚有些浑浊的双眼冷漠地环视了众人,这才道,“金光瑶我带走,要寻仇来清河。”

 

说完一刻不留地大步离开,留下众人面面相觑。

 

聂怀桑眼中精光一晃,回头看了金凌一眼,金小宗主却紧绷着下巴望着远去的赤锋尊。

 

江澄在一旁看得心里憋气,却被满脸惊喜杂陈的蓝曦臣安抚地拍了拍手背,蓝启仁闭目捻着自己的胡子并不言语。

 

金凌起身振袖道,“此次公审,聂家是最大的苦主,既然赤锋尊要亲自处理人犯,我金家自然应允。”他环视四周,“至于其他罪状,且看在他一手建起瞭望台的功劳上,将功折罪。炼凶尸虽不是他的本意,但到底犯下大错,这些责任应由我金家一力承担,受害百姓我金家已好生安葬,他们的家人金家也已经妥善安置并赔偿他们。诸位以为如何?”

 

“他杀父淫妹的事就不管了?”有人跳出来质问。

 

“要不你去清河找聂明玦要人。”江澄挑着眉看他。

 

“……哼!”

 

蓝启仁捻着胡子,忽缓缓道,“天道轮回,天道轮回啊。”

 

“至于秦家姑娘的事,莫要再提了,也是个可怜人。”蓝曦臣感慨道。

 

公审最后草草收场,然而几大家主都不置可否,其他人也没什么好说的,于是相继告辞,按先前所说,今日之后金光瑶的前程往事便既往不咎。

 

然而话说昔日敛芳尊今日的金光瑶,被惨遭自己分尸的义兄带回不净世将会有如何境遇,是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?还是深陷清河囹圄不得解脱?

 

欲知详情,且听下回分解。

 

 

Fi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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