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

晚间时候，三人加上靳磅礴的副官靳韬一同用饭，然而玉连璧只当看不见靳磅礴，自顾自与他珠哥儿闲话，靳副官与他说话也有应的，只是话题扯到靳磅礴身上，就装做没听见。

靳磅礴出门虽有车马代步，然而到底连日奔波，加上玉连璧从头到尾没看自己一眼，心里难免更加疲惫，遂吃完就回屋歇息去了，而后众人也各自离席散去。

走廊的电灯坏了，因不日他们便要退租，就也没让房东修理。见到了靳磅礴，然而不见小祖宗松口，让年老板心里猫挠似得乱，无奈爬起来披衣点了牛皮小灯摸进玉连璧的小屋。

小祖宗正靠在床头就着电灯看话本，抬眼瞅了一眼没搭理他。

年老板熄了烛火，蹬掉鞋子爬上床去。

玉连璧在被中窝了多时暖和得很，年老板半夜爬床不算，还拿半冷不热的脚蹭他，差点被一脚踹下去。

“老实待着！”小祖宗骂道。

年老板委屈地半躺进被子里，缩手缩脚汲取温度，“小没良心的，也不看看我大半夜过来是为了谁？”

“谁让你来了？”玉连璧翻过一页，眼眉恹恹地，“麻溜滚。”

“行啊，我走便是，最好那太子爷也走了，看谁护得住你！”珠哥儿一拍被子，绯红的缎面给压出个手掌印子。

“啐！”玉连璧拿枕头掷他，年老板偏头躲过不干了，爬起来将人摁住了往痒痒肉上就是一通好挠，“长本事了，敢给你师哥甩脸子了恩？看你还敢不敢还敢不敢！”

玉连璧笑得泪水都出来了，只得求饶，年老板扳回一局甚是满意，两人暂时休战排排在床头靠着。

 待胸腔里的笑气儿都顺了，年老板问他，“你这是真的不想和他过了还是另有想头了。”

玉连璧往下躺了躺，“...我...我觉得没法过了。”

“咋的？”

“你没听说花无百日红么？”

“有啊，院里不就有几盆千日红么？”

“...活该你总被师伯打。”玉连璧拿眼刀子捅他。

“既然你存了这样的心思，怎么不从他那里多套点钱出来。”

“你这张嘴不离钱的德行。”小祖宗蓦地苦笑起来，“你说我一个没权没势的小戏子，除了唱戏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，也帮不上他只会花钱使性子，他这样对我好是图什么呢？”

“哟哟哟，别拿这些我这里炫耀行不行？这么宠着你还不好啊....”

玉连璧挥手打断他，“他如今或是真心爱护我的，但等我老了不好看了，他还会这样对我么？”

“...你别忘了，弥子瑕当年给卫王的半个桃子，也成了日后的罪状。”

珠哥儿抿唇不语。

色衰而爱弛，再没有比下九流风月场里谋生的人更知道这个道理。

“那，那你打算？”

“我原想着今次跑出来，如果他没动静，我就顺其自然地断了干净，用这几年攒的钱做点买卖。”说着笑了笑，“说不定日后还能娶个妻，生几个儿女，也不错。”

“那现在呢？”

“不知道。”玉连璧彻底滑进被窝，”我...我没想过。”黑水银一样的眼睛如今死鱼一般，眼睁睁死不瞑目地盯着帐子顶，眼泪水一下涌了出来，“师哥，我怕。我不敢想，如果真的有一天他不要我了，我该怎么办。”

他曾在心里用力地描绘着未来生意买卖红红火火的样子，描绘他未来媳妇儿的样子，他儿子闺女的样子，企图遮掩心里身影。

可是，没用啊。

后续走我：（四）